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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吉抱臂而立,嘴角轻蔑地往上扬:“吴伯伯家的人都在,你确定要带她过去?就算不把爸放眼里,也要顾爷爷的面子。到时候看谁自取其辱,别埋怨我没提醒过你。”
话是对着沈望,“自取其辱”却分明另有所指。
怎么就到了这里呢?跟沈望回上海的那天早晨,车还没开上国道,就被闻讯赶来的江知白堵在高速入口。
风尘仆仆的骑手将重机车横档在中间,把去路严严实实拦住。欢喜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被惯性抛顿一下,茫然地从昏睡中醒来,明显感觉到手腕被突然握紧。
司机回头等吩咐,沈望长眉一拧,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在她耳边轻道:“是江知白,去道个别吧。”
然后亲自把人从车里搀出来,又细心地脱下外套披在她肩头,随即退往三步开外的地方,眼神风雨不透,密切注视着这边的一举一动。四周都是他的人,几台黑色豪车整整齐齐滑入应急道,仿佛是种无声而强势的宣告:谁也别想再把她带走。
彼此心知肚明,欢喜的病已经到了拖无可拖的地步。沈望动用一切力量,几乎是掘地三尺,才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和她亲生父母有关的线索,是眼下唯一希望。亚孟买血型十分罕见,如果没有合适的脊髓配型供体,就无法进行手术,她最多活不过半年。
而江知白最不愿承认也不能回避的是,这其中不掺杂任何利诱跟胁迫,她是心甘情愿要跟沈望走,即使生命行将枯竭,也想留在心爱的人身边度过最后的日子。
只是此间一别,再见面不知何年何月。他总是迟来一步。
江知白摘下头盔,看了她好一会儿,眸中浮光隐现,“跟他回去,你准备好了吗?”
欢喜点头,对着他的方向坦然道:“沈家又不是龙潭虎穴。再说,我没什么值得骗的。”
这倒是实话。一个刚出生就被血亲抛弃的孤女,在世上一无所有。
像是猜到对方在想什么,欢喜又说:“回九溪之前,我想把《绫锦集》留下,这门手艺总不能在我手上断绝吧……”声音却渐次低徊,“好不容易誊写出一份……被他烧了。”
沈望还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在九溪乡下把她找到的那晚,他说我只要你,只要你活着。她看不见那些眼泪,滚烫的温度仍灼痛手心。
沈家人兜兜转转机关算尽,只为从欢喜手里夺取这样东西。如今一切又回到原点。其中的对与错,得到和失去,却无法衡量。
她的决定从不轻易改变,这次是去定了,一并带走他牵绊不断的思念。江知白怔了怔,很快恢复如常,继续叮嘱:“我不能常去看你,以后凡事要自己多小心。”他看一眼不远处的沈望,“沈家那些人,和你以前遇到的不一样。”
欢喜颔首嗯一声,忽而露出个婉媚的浅笑,“你放心。等我病好了,一定还能再见面。”然后在他手腕上很快地按一下,力道轻飘飘,使不上劲似的,个中滋味禁不住细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