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他们惊讶,蔷城博物馆里的文物修复师的名气都是靠着日复一日的经验积累起来的,老师傅占了六七成。被馆长费心请过来,能在这么一群人中脱颖而出,被众人誉为蔷城博物馆“镇馆之宝”的文物修复大师,不应该是个两鬓霜白、年岁近百的老头儿吗?
再看阮桎言,顶多三十来岁的模样。
阮桎言随手带上两扇木门:“走吧,你们孙师傅不是还等着?”
“是,是……”几个小年轻又赶忙战战兢兢地跟了上去。
瓷器组的老孙师傅遇到的是个大难题。不久前蔷城博物馆收到一批新出土的文物,其中有件破损严重的印文硬陶罐在众多器物当中并不起眼,昨日老孙偶然发现硬陶罐底刻有几行奇怪的文字,前所未见。
老孙当即拍照传给相识的蔷山大学文学院老教授,老教授连夜把古书典籍翻了个遍,也毫无所获。
老孙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激动又忐忑,他们可能发现了一种当今史书上毫无记载的文字新载体,于是把情况反映给了蔷城博物馆的馆长。馆长二话不说,让他去找阮桎言想想办法。
阮桎言看着从陶罐底临摹下来的几行字,有一瞬间的愣怔。
他已经五百余年没有见过这种字体,熟悉又陌生,如同面对一位许多年未见的故人。
这上面记载的是一则小趣事:宗元城,钴鉧街一角,俩垂髫小儿斗蟋蟀。倏然起大风,绿衣小童的蟋蟀被刮上了天,黄衣小童不战而胜,得意大笑。
这是当年宗元皇室内部流传的一种字体,仅在宫廷内使用,后来改朝换代,慢慢年久失传,无声无息地被埋葬于时间的长河之中。
别人不认识的字眼,此时此刻在阮桎言看来却觉得格外亲切。
他真正属于的是那个时代,如今只是活在现世的异乡人。
“小阮,你有没有什么线索?”老孙见他若有所思,心里顿时又燃起了希望。
阮桎言点了点头,说辞委婉:“以前好像在哪本古籍上见过,我拿一份复印件回去研究研究,看到时候能不能大概译出来。”
“行,你尽力就成,也别太难为自己。馆长在首都开会,过两天就回来了,具体的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商量。”
“嗯。”
阮桎言从瓷器组的大院里出去,先前那几个小学徒一路目送他走远。
瓷器组人多,所处的地方明亮宽敞,东面的玉带河潺潺而过,两侧连着黄瓦覆盖的悠长斜廊。
阮桎言的背影很快在斜廊尽头隐去。
从瓷器组出来,阮桎言没有直接回北厢房,改道去外面透透气。
蔷城博物馆有东与西之分,东博物馆对外开放,可供游客参观;而西博物馆是文保科技部人员的工作场所,平日里少有人来,相较于东博物馆的人声鼎沸,这边幽静得如同与世隔绝。
只是不知从哪天起,与西馆后门相连的石子巷里渐渐多了几个算命先生长年驻扎,他们的生意算不得好,偶尔才有顾客光临,却风吹雨打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