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光线很暗,丝毫感受不到白昼已至,家具陈设并不繁复,却从每一条木纹中都看出其矜贵。
客厅柜子上有一台黑胶古董机,此时,一段轻柔舒缓的小提琴协奏曲正演绎到最高潮部分。
饶娆眉心微蹙,顺势走到了客厅旁边的黄花梨沙发边,果然不出所料,沙发上正斜倚着一个人。
他睡得丝毫不将就,暗色织锦毛毯严实地覆在胸口,带着与墨绿色竖条纹丝绸睡衣同款的眼罩。纵然光线昏暗,还是隐约可见那被眼罩遮挡外其他的五官,完美得如同文艺复兴出土的雕塑。
饶娆感慨,真是一张百看不厌的脸啊!搁一百年前,不知扰乱了多少闺阁小姐的芳心。这样一想,先前他总利用自己挡桃花,也不算亏。
想着,她已经挑了一张碟,黑色圆盘在既定轨迹下旋转,迅速演奏出慷慨激昂的音乐。
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很快,男人醒了,确切说他早就醒了。
他一手抵着椅背,一手将眼罩推到额头,未曾开口,但那张清隽的脸上已阴云密布。
饶娆诚惶诚恐地看了他几秒,决定收回刚才的想法:
呵呵,这只是一幅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皮囊罢了,他那两颗凶狠惊恐的眼眸,暴露了历经沧桑的事实。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脸上的愠怒才逐渐褪去。
“嘁,就知道你是假寐。”饶娆讪笑,平时这个点,他早就在餐厅悠闲享用早餐了。
“那你是故意吵醒我的?”男子已经起身,捋了捋额前悬下的几缕刘海,漫不经意道。
饶娆暗自嘀咕:真是越来越难伺候,别告诉我这叫起床气?
显然,男子也看穿她的心思,倒是主动提了句:“不知为何,近日常常梦魇,精神极差,算来都几十年不曾做梦了,这种感觉……”
他没往下说,许是觉得饶娆年纪轻轻也不会懂。
饶娆倒是见怪不怪,索性打开了手机,递给他看:“祖宗您也是贵人多忘事,眼下都已经过了立秋,我今天来就是来和你说搬家的事。”
低头,电子备忘录上的醒目字眼赫然眼前——
立秋,提醒桑榆之搬家!
饶娆见他还有些精神恍惚,又宽慰:“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些怪梦就是在潜意识提醒你,此地不宜久留。”
“是嘛。”桑榆之的指腹在太阳穴上来回摩挲,他至今仍不习惯看电子屏幕,倒是习惯地看了下手上那块连睡觉都不曾摘掉的表。
“日月如惊丸,可谓浮生矣。想不到在越州已经十年了。但愿是我多虑了。”
这些年,他辗转于各城定居。为了顺应自然规律。通常以十年为期。几个城市间的路程倒是不远,方便搬迁。
“嗬,还真是人老胆怂。在我爸爸和爷爷当家那会儿,也没听说你这么婆婆妈妈。”饶娆已经拉开了几扇窗帘,瞬间,明媚的日光透过雕花菱形的落地窗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