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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如此,通政司的邸报才会出现如此怪诞的条陈,这都是嘉靖遗风。山西太原的巡抚御史伍可之所以上奏男变女的荒唐事,也正是有了这样的前提。就伍可这件事,不用说指桑骂槐攻击太后,就是制造奇闻混淆视听,我们就有种种理由将他重重治罪。但问题的症结在于,伍可之事绝非个案,而是官场的普遍现象。若不正本清源拨乱反正,今天处罚了一个伍可,明日还会有十个八个叫张可王可的糊涂官员继续水行旧路,上各种乱七八糟的条陈奏折以惑圣听!”
张居正说到这里,觉得口干,便停下来喝了几口茶。他的这番话本是昨日就想好了的,所以说起来条分缕析,大有振聋发聩余音绕梁的功效。在座的三个人,都被他的话深深地震慑。特别是李太后,张居正讲话时,她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这位身材颀长脸上轮廓分明的中极殿大学士。自从进了裕王府以后,由于宫禁甚严,除了隆庆皇帝之外,她还从未如此近距离地与一个男子对坐。隆庆皇帝病危时,她虽然隔着帷幕与张居正见过一面,但那时因心存悲痛未及细看。现在她才发现,张居正的声音充满魅力,气质如此诱人。她不禁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但“邪念”一起,她顿感羞愧,佯装拭汗,掏出手帕来揩了揩臊红的面颊。
张居正并没有觉察到李太后的微妙变化,他仍沉浸在激昂慷慨的情绪中,自顾自地说道:“太后,臣方才所作陈述,都是思考了多年的肺腑之言,不妥之处,还望太后指教。”
“说得很好,”李太后一改冷峻,声音竟变得甜腻腻的,“张先生在内阁多年,所以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朝廷弊政。多的也不用说了,你就说,下一步你想怎样刷新吏治整顿颓风。”
“臣建议皇上立即下诏,实行京察!”
“京察?”
“对,京察,”张居正冷浸浸的眸子一闪,徐徐解释道,“所谓京察,就是对应天顺天两京官员实施考核。四品以上官员,一律上奏皇上,自陈得失,由皇上决定升降去留;四品以下官员,由吏部、都察院联合考察,称职者留用,不称职者一律裁汰。”
“冯公公,你觉得张先生这个建议如何?”李太后问冯保。
冯保操着娘娘腔,恭谨地回答:“启禀太后,张先生的主意好,这是大手笔。”
李太后点点头,朝张居正送了一个秋波,问:“张先生,何以只限于京察,各处的地方官也应该考核才是。”
张居正答:“这个使不得,地方官都负有牧民之责,若同时进行考察,势必引起混乱,导致州县不宁。两京衙门,并不直接面对百姓万民,考察起来没有这层麻烦。何况风气自上而下,只要京官的问题解决好了,地方官行贿无门,进谗无路,吏治就会有一个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