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说一下,在六枝那个姑奶是我小姑奶,这个是大姑奶。
我大姑奶年轻时长得很漂亮,一次偶然的机会,被时任水城县联防队长的孔令忠看中了,先是娶去做小,后来孔令忠的大女人死了,便登堂入室做了正房。解放后主动投诚,依然被新政府任命做公安局长,后来便是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被下放到农场挂职副场长。
六十年代,我的爷爷卢秉德那时候去看望姐姐,也是最后一次,在吃饭的时候,副场长姐夫还是让弄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招待舅子,在那个年代,农村已经饥不果腹,桌子上摆着的一盘猪肉无疑对爷爷有充分的诱惑力。
爷爷开始伸筷子了,筷子才伸到盘子边,突然,盘子没了,他抬眼一眼,盘子已经到了外侄孔红潮的手里。
“这肉是我的,你不准吃。”孔红潮看着爷爷,他的眼里根本这个舅舅,他用筷子指点着那些蔬菜,“你只能吃菜。”
卢秉德看看姐姐姐夫,两个人也没管。好吧,小孩子就不和他计较了,卢爷爷想,便开始夹蔬菜,谁知小外侄接着的话把他惹毛了。
“你们农村人,有菜吃就不错了,还想吃肉?”孔红潮轻蔑地说。
爷爷“腾”地站了起来:“妈的,小免崽子,你把你舅舅当叫花子打发了吗?”
“你就是叫花子嘛,白天不是要给我爹要粮食吗?”孔红潮道出了他们白天的事情,的确,当时农村闹饥荒,爷爷这次去看望姐姐姐夫是其次,目的确实想找姐夫要几十斤粮食,毕竟他是农场副场长,还是可以想点办法的。
爷爷再次看了姐姐姐夫一眼,他们的眼里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表情,对这个内弟充满了优越感,还有些满意,似乎儿子说过了他们不便说出的话。
爷爷彻底震怒了,他猛地转身,把墙边那把扫帚操在手里,一扫帚就给孔红潮打了过去,“小免崽子,老子不好好教训你,你不懂得什么叫礼节。老子不识字,也懂得尊老爱幼,你爸爸知书识礼,你们孔家人还说什么孔子后代,却教出你这样嫌贫爱富的娃娃……”
爷爷出手太快,边说边打,孔红潮猝不及防,却连续打了几闷棍,盘子也打落在地,“哇哇哇”地大哭着,嘴里不三不四地骂了起来。
“够了!”孔令忠一把封住他的扫帚,曾经做过联防队长、公安局长的他,身手不错,臂力很大,一下子就把扫帚抢了过来,顺手丢在一边,姐姐则心疼地把儿子抱在怀里,不停地哄慰着。
“孔令忠,不要以为你做官了不起,我卢秉德就算饿死,也再不会来求你!”
爷爷夺门而出,当晚连夜赶回,走了整整一夜才赶回家中,从此两家便断绝来往,乃至他们这代人死亡时,两家人都没奔丧。
孔红潮后来做了贵阳市一中语文老师,年龄渐长,也开始有些后悔当时的行为,在我十岁的时候,他专门带着儿子孔学礼来走了一趟,买了很多礼物,还去舅舅舅妈的坟前扫墓,表达了无尽的忏悔。